2012年5月18日 星期五

轉}{在床上擁抱TB(10)

第九章 絆

看看面前的鐘, 凌晨三時許, 太靜了, 靜得彷似是不祥之兆.

我慵懶地站起來, 到浴室用手掬了一捧水往臉上潑去.

對著鏡子苦笑.

真令人納罕, 原來愛情可以是一種傷害.

我與Eric談得甚為投契, 經過他剛才的客觀分析, 我開始懷疑傲意對 “愛” 的態度是否出現問題.

他今天自作主張地到醫院探望我的母親, 根本沒有尊重過我的意願.

對於他這樣的行為, 我有點反感.

Eric形容這些行為其實是一種手段和挑戰: 他無非想刺激我的母親, 逼她知難而退, 或者使我與母親的關係更惡劣, 好讓他可以佔有我.

有人說: 幸福的女孩子往往給人一種特別天真的感覺, 皆因一直活在受保護的環境裡.

原來幸福的真相是: 我會受身邊人(徐傲意)的支配, 他正企圖控制我.

“天真” 才是真的: 我一直誤會自己找到一個願意為我承擔所有的肩膊.

我驚訝, 真相很多時候, 也不及假象曼妙.

徐傲意的確非常愛我, 他從不忍心看著我失望, 不悅, 沮喪, 處處照顧我, 遷就我和溺愛我, 但是, 慢慢就會演變成 “控制”!

愛情, 從來也是一輩子的學問.

多佩服Eric觀察能力, 可能是旁觀者清吧, 他把我與傲意之間的難題分析得頭頭是道, 絕不含半點私人感情.

傲意對 “愛”的佔有慾, 好比洪水猛獸.

“愛情” 說穿了, 其實是自討苦吃, 每個人都是知道的, 郤又偏偏願意墮入陷阱.

母親和傲意, 總得有抉擇, 總得有犧牲, 我想, 沒有人的快樂可以是全面的.

雙目淚水浮轉, 我跌坐在床上.

夜深, 風呼呼地響, 大埔近空曠地帶, 特別惹風, 我走到廚房替自己做了一杯熱朱古力.

無可置疑, 和傲意一起的每天也是快樂的.

他送給我滿瀉的愛, 瀉得幾乎淹沒了母親.

我愛母親, 也愛傲意, 但明明是兩種不同的愛, 為何硬要我去選擇?

“月亮” 和 “香蕉”, 我真不懂取捨, 根本互不相干!

人的心應是世上最黑暗的角落, 巴不得用電筒把 “它” 照亮, 可是, 我沒有這份勇氣.

我不想知道我對傲意的愛有多濃, 我怕我會不願回頭.

母親正站在岸邊向我揮手!

我應該朝哪邊游?

忽爾落下淚來, 我迷路了!

一直以來, 我視感情為大業, 工作只是一項寄託, 再沒可能, 也要為戀愛而戀愛, 其他都可以拋在一邊, 終日沉溺在對方的愛海裡.

傲意的出現, 正好配合我這點, 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雙手捧著頭, 深深歎一口氣.

真正疲倦了, 無論如何, 也要作個決定.

在這個煩惱的夜晚, 一切往事紛沓而至.

合上眼睛, 心中的畫面浮現了文啟然的樣子.

他是那種 “晴時愛晴, 雨時愛雨, 有樂也樂, 無樂也樂” 的男孩子.

我跟他愛得最 “寫意”, 但嫌棄他對我不夠 “癡” 不夠 “迷”.

傲意愛得相當 “沉迷” , 他迷信於愛情, 接近虔誠.

或許, 我的心太野了.

得不到的東西, 嫌太少.

得到手的東西, 嫌太多.

追追逐逐, 尋尋覓覓, 原來我不曾明白愛情.

天快要亮, 此際睡意正濃……眼皮重得再睜不開.


落在長窗的光線柔和, 辦公室內寂靜無聲.

昨夜亂夢連連, 夢中花飄零, 醒來心難平.

幻夢當真夢, 幻夢夢不醒, 千鳥夜夜鳴, 催人醒一醒.

下班後, 我到醫院接母親回家.


為了不讓母親起疑, 我約了Eric在醫院Lobby會合.

“多謝你仗義幫忙” 我真心感激.

“若然梳乎厘開分店, 記得找我, 我必定介紹最優質的舖位給你.” 他幽默地說, 一派推銷口吻.

果然是一位稱職的地產經紀.

“紙包不住火, 你還是快點處理吧!” 他關心的說.

我點點頭, 心裡似乎有些眉目.

他挽著我的臂彎走進病房.

母親臉上戴著老花眼鏡, 正在讀報.

病房散發著醫院獨有的空氣清新劑氣味.

“伯母, 你今天精神很飽滿” Eric說
托賴吧! 麻煩來接我真不好意思.” 母親客氣地.

離開了醫院的大門, 晚風溫婉地吹向我們.

我扶著母親登上Eric的車廂, 輕輕讓她坐下.

她的身體好像輕飄飄的, 一點重量也沒有.

她是如此地脆弱, 叫我怎捨得讓她獨個兒回四川生活呢!

我忽然下定了決心.


“還是回到家最好最自在.” 母親坐在梳化上輕輕地歎喟.

我忙著為她準備溫開水服藥, “記著要聽醫生的話, 準時服藥, 小心飲食”

“母親懂得照顧自己, 最令我擔心的就是你” 母親平和地說.

我吸了一口氣, 緩緩地坐在母親身旁, 雙手輕輕的按住她的手背, “你是我最疼愛的母親, 我絕對不會讓你回四川.” 我肯定地說, “請你放心, 我已經決定跟徐傲意交代清楚.”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仰頭幽幽地望著天花板, 滿腔眼淚吞進肚子, “媽媽, 過去的事就請你原諒我吧!”

我雙眼通紅, 鼻子發酸.

在客廳的梳化上, 我與母親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我為多天以來的掙扎, 鬆了一口氣.


躊躇了一會兒, 終於撥了一通最難撥的電話.

徐傲意準時赴約.

我選擇了一間從未光顧過的酒吧.

“分手” 不宜在熟悉的地方, 容易惹人有留戀的錯覺.

他整整瘦了一個圈, 穿了套深灰色西裝.

標致的五官與滄桑的神情互不配合, 面黃黃, 容顏憔悴, 全不在狀態中, 目光飄忽. 他真的是我認識的傲意嗎?

他替我叫了杯啤酒

他自己叫了杯烈酒.

我靜靜的看著他, 未有開口說話.

耳邊好像有把聲音跟我說: 快說吧! 三言兩語向他交代清楚吧!

可是, 說 “分手” 這兩個字, 比登天還要難.

我喝了一口啤酒.

他再替自己叫了一杯龍舌蘭.

二人互相凝視, 氣氛淒迷.

我輕輕的開啟手袋, 準備取出機票.

他注意到我的動作, 臉色遽然大變, 一陣白一陣青.

他把手中的龍舌蘭一飲而盡, “梳乎厘的股份我會退出, 你賺到錢後才慢慢還給我吧! 退股的手續我改天會上律師樓辦妥.” 他聲線強作鎮定, “請不要擔心, 我會找一個會計師朋友幫你打理舖頭的賬目, 免你操心, 我知你最怕數目字.”

“對不起” 我低著頭, 交回他一張來回冰島的機票.

“我已經意會到你的決定, 但請求你不要親口對我說那兩個字!” 他淒然的哀求, “太殘忍了!”

關係到了這種地步, 他還體貼地處處為我設想, 就連梳乎厘也照顧周到, 我心有一絲不安.

“分手” 兩個字終於吞回喉頭, 橫豎他已經明白.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從腰間掏出了一包煙.

“相信現在你也不會再在乎吧!” 他狠狠地抽了一口, 煙慢慢從他的鼻孔走出來, “我曾經以為, 為了你戒掉這壞習慣, 是非常幸福的事.”

說罷, 他歇斯底里地笑起來.

過了一會, 他忽然叫住服務員.

“一杯威士忌加冰……呀, 不要冰.”

此際的我, 再說任何話也是徒然, 只得怔怔地望著他.

帶些酒意的他另有一種憨態, 我心裡忍不住掉下眼淚, 我傷害了他!

我覺得我與他之間已有隔膜.

他忽然想起來, “那個Eric不會是真的吧?” 他自鼻孔裡哼出來.

我搖頭, “我只想母親可以安心一點”

他失笑, 喝下一口冰水.

二人再次恢復沉默, 氣氛令我感到不自在.

這次約會應該是時候結束了.


離開了酒吧, 抬頭發現一輪彎月惆悵地掛在半空.

“我想散步吸吸空氣, 可否陪我一會兒?” 他目光滿期待.

我不捨得拒絕.

可以跟他行多一段路也是好的, 現今還有什麼一生一世的事呢!

一路上, 我不想再說話, 讓他靜一靜也好, 事情弄致這地步, 他需要時間.

像一個惡夢一樣, 我已經失去徐傲意.

街道上 的店舖通 通都閂上大閘, 冷月垂掛, 顯得格外冷清.

一切都過去了.

他淒涼的微笑, “最後的請求, 可否讓我牽著你走, 最後一次.”

他的聲音, 接近哀求.

我的心七上八落, 畢竟我仍然是愛他的.

已經有多天沒見過他, 此刻再重溫他暖暖的手, 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沒想到一杯啤酒的效力這麼大.

我享受被他牽著的感覺.

心裡暗罵: 清醒一點吧! 一切已經完了! 不要再做夢.

正想把手鬆脫, 他郤用力地緊握住, “其實我們可以不去冰島, 我不想強迫你嫁給我” 他腳步停了下來, “一切維持原狀好不好?”

我一怔.

這正是我的願望.

可是, 我更加瞭解: 母親跟他, 是萬萬不能夠並存的.

眼前的傲意好比一個死囚等候行刑.

我的心痛得要命, 把眼淚一口一口的吞進肚裡, “隨緣而至, 隨緣而逝, 凡事不可強求.”

我忽然長大了.

他一直不肯把手鬆開, 我倆就在剛才的酒吧附近徘徊, 再沒有說話.

最後的時刻, 特別難能可貴.

應該謝幕了!

他開車送我到樓下.

“再見了, 保重.” 我依戀地.

他不再說什麼, 只淒淒地在我手背上深深的吻一下.

我黯然神傷, 終於與他道別了.


母親弄了一鍋燉蛋放在廚房.

我吃了一點, 只想可以甜一甜滿肚的苦澀味.

和衣倒在床上, 心裡郤有一絲遺憾.

我們是不得不分開的.

四肢軟弱無力, 恍恍惚惚, 空空洞洞, 沒有徐傲意在身邊帶領著我, 我不知何去何從.

天已黑得不能再黑.

淚如雨下, 傷心抽泣中迷迷糊糊地入夢.


拖了很久的難題一下子解決了.

沒有如釋重負, 只有牽腸掛肚.

一星期過去, 徐傲意沒有再出現.

大慨心死了, 完全不需要再說多一個字.

我不敢把悲傷表露, 以免母親發現.

從房間看到廳中的母親正在打掃.

原來人的背面也可以有表情的, 她彷彿告訴我, 故事已經完結了, 我們母女二人從此又可以快樂地生活.

我所有的, 不過是她, 她所有的, 也不過是我.

母親永遠是我最親愛的.

試問世上有什麼是可以陪我們走到人生最後的日子? 不是親人, 不是愛人, 而是從一開始便累積下來的感情, 它在我們心靈深處, 伴著我們離開.

從徐傲意那裡, 太明白愛的傷害是怎麼一回事.

就把徐傲意看待成為可遇不可求的快樂吧!

今生今世, 有緣被他寵愛過善待過, 吾願足矣.

我們曾經愛過, 這是上帝也抹不去的事實.

不應太貪心, 已經迷戀過, 夠了.


黃昏時, 我來到梳乎厘.

它失去了半個主人, 連靈魂也不健全.

一樣的畫面, 不一樣的氣氛.

所有的佈置與擺設, 如今好像多了一絲悲愴, 彷彿在低頭沉思.

它們都在想念徐傲意.

本想把它結束算了, 但又不忍糟蹋傲意的心血, 還是繼續努力吧!

梳乎厘紀錄了傲意和我的故事, 我想保留.

我一廂情願地把梳乎厘視為我和傲意的小寶貝, 我要好好照料它, 讓它健康活潑地長大, 作為我倆故事的延續篇.

忽然鬆了一口氣, 精神有了寄託, 心無旁騖, 誓要幹出一番成績來.

店員Zuki是個不折不扣的甜姐兒, 笑容可掬, 禮貌周周, 煞是可愛.

每當沒有顧客在的時候, 她總愛走到那塊西藏買回來的鏡子面前, 不錯過任何裝扮的機會, 十分有趣!

她健談, 率直, 沒有機心, 容易相處, 我很喜歡她.

梳乎厘有她幫忙打理, 我大可安心.


踏出了商場的大門, 已經是晚上八時, 傳呼機響了起來.

“再見了” 是傲意的留言.

我呆住了.

他要離開嗎?

他要到哪兒去?

他究竟在何處?

來不及整理思緒, 來不及有任何反應.

我揮手叫了一部計程車, 車還沒有停定, 我一個箭步向前, 脫口而出, “西貢”

人在危難之時, 總會發現自己有第六靈感的.

我相信------故事仍沒有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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